访谈：《高考1977》深入东北 把当地群众逼疯

　　黄锐：这也是电影当中所要呈现给我们，特别让年轻人真正感动的地方。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大概花了多长时间？

　　江海洋：88天。

　　黄锐：都是在最冷的时候拍的？

　　江海洋：这也是我们没经验的问题，因为我们都是南方人，我是上海人，我们听说东北很冷，但是我们没想到会这么冷。

　　黄锐：孙老师是东北人。

　　江海洋：我现在知道，你还真别听东北人的，东北人说30度根本不冷，30度冷什么，50度也就这样。后来我知道30度、50度他们是呆在房间里面，不出去也不上班也不种地。我们30度得天天在那儿拍戏，一站就是一天，冻惨了，因为这个时间太长了，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荒郊野地没有地方去躲。

　　孙海英：没有暖气，屋子外面就是房子，吃饭也在那儿。

　　江海洋：最后当地协助我们拍戏的人都冻跑了，没跑的在那儿已经木掉了，看了我们说了一句深刻的话，这帮人真疯了，他们也没有一天在外面。

　　孙海英：见了一群疯子，完全疯了。

　　周显欣：而且人穿的厚的。

　　孙海英：最后他们走了，没成想你们电影是这么苦，打死也不来干这个，不干了。

　　江海洋：他的生活里面30度不可能在外面呆一天。

　　孙海英：从早上呆到下半夜两点，有这样干的吗？他们去看电影还装着秋天，怎么能装出秋天来？我就不明白。

　　周显欣：把雪扫了。

　　黄锐：那话筒不冒气？

　　周显欣：吃冰棍。

　　孙海英：我跟你说近景含着冰。预备、开始马上说一句话，后来又出气了，还是不行。晚上看最壮观的是有一场电影戏邓小平出现的那场戏，拍到半夜两点，我印象太深了，后面有我的戏我在后面站着，高兴的邓小平来了，激动。我看着下面观众坐着一个一个都木了，我说怎么都木头了？哈气是直的，从后景灯光打过来，本来是放烟，银幕打出去的影是方形的，出去以后衬托那个抽烟的烟气。我们下午晚上七点开始拍夜戏，发烟大伙儿抽烟造点儿气氛看电影的气氛，有光影光束，大伙儿拿烟抽，最后冻的抽烟也不解决问题，时间太久了到下午两点，谁也不抽烟靠哈气出来就是影，跟烟一样一样的，一直连续下去，老得呼吸，要不然就断了气。全是白色，跟烟一模一样，你想那得多冷。

　　江海洋：农场的农民可能他们经历了一生都没看见的事，那个场地我们要拍秋天的戏，但是不争气天下雪了，要把那个场地的雪扫掉，我们去的时候是秋天，我们认为是秋天，但是还没拍完秋天的戏就下雪了。我们经验不足，老看当地我们在伊春拍的，伊春的气象预报10月份不会下雪，结果我们选的景地离伊春一个小时60公里，结果一查那个地方的海拔比伊春高4度，所以那个车快到那个地方就有雪，一到那个地方就有雪，刚下雪就不会化了，但是我们那场秋天的戏没拍真着急，那个戏是重点戏。后来没办法，铲雪铲不掉，后面都是冰，后来咬咬牙在场地上转，真是倒了霉遇到这个事，而且不可能换地方的。都到农场了，那个农场有一个木材加工厂，日积月累有很深很深的木屑，那个木屑是黄的，动员他们把这个全铺掉，想了没事。又下雪，白的黄的夹在一块儿，索性都是白的倒也罢了，没办法，买黑的塑料布买了好多好多，把地蒙起来，第二天要拍了把布拿开。这个拍完了，总算拍完了，老乡说你们要盖雪，不要雪，盖木屑。过几天又要拍下雪的，不下了。老乡到山里去把雪又搬回来，这下他们疯了。

　　孙海英：老百姓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完全疯了。一会儿拿走了，一会儿又蒙上，

　　周显欣：整天搞整雪运动。

　　江海洋：铺雪倒还不难，把木屑铺上，屋檐上的雪还是在的，我们用森林的消防风筒吹掉，还有冰，就烧热水一壶一壶浇，多大的面积。

　　黄锐：等于那个秋天完全是造出来的？包括后面的雪也是造出来的。

　　周显欣：我有一场秋天的戏。

　　孙海英：零下28度我还得装热，衣服还敞着怀，零下28度半夜，激动，脸都冻僵了，仔细看那场戏不装没办法。

　　江海洋：为了拍场秋天的戏几百麻袋的枯叶铺在森林里面。

　　周显欣：提前知道要下雪没有雪就准备几百麻袋。

　　孙海英：驾驶员全部是黑龙江当地的高手给我们开车，因为全是冰地，路上全是雪，一般司机根本开布勒，到那儿就打滑。

　　江海洋：我就翻过一次车没死。失控了，别人开，那个车我哪儿敢开，就在原地转，就往边上去翻过去了。

　　孙海英：全是职业司机在那儿开。

　　江海洋：我们没想到的是寒冷可以带来这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摄影机的变焦距动作变不了焦，用三千瓦的灯烤着，最荒唐最没想到的我们居然把一个火车的蒸汽车头开坏了。我们戏里的一个火车头，全国硕果仅存大概没几台了，在鹤岗有一台，我们去找到了，跟他们商量，因为火车蒸汽车开的时候是不停的，停一会儿就走了，我们拍戏布置等一小时，倒回去，这一等那个车里面冻住了，都是冰，刹车冻住了，就不能开了。火车能开，但是不能停了。一开始又用土办法，也没这么多热水，想把大的机车头里面的冰化掉，用火烧，就用那个柴火墩着布点起火来，我心里想我脑袋当时就想肯定是一炸这个火车头就炸没了，我人交代在这儿，当地人说没关系，就是烧也没化掉。因为太冷了，因为我们跟他们谈好是两天，我们两天的戏才能把我们要的火车头拍完，那天是拍了一天已经拍完了，那天只拍了半天，很多戏没拍。

　　孙海英：你那个算啥，火车头算啥，我那个拖拉机你忘了。拖拉机太危险了，大雪坡导演非要从雪坡上下来，全是冰，我开，老拖拉机到什么程度？没刹车，从雪坡下来谁都不知道，摄影机在那儿，我到那儿了，怎么刹不住了，全是冰，我的车往下滑，怎么没刹车。我说让开让开，那个摄影机在拍着，快让开，快让开，大伙儿让开了，前面全是车，停了一大排车，得靠我自己的方向盘技术上平坡慢慢减速停下来，我都冲过摄影机多少米了不知道。

　　江海洋：现在看电影里面有一个镜头他踩刹车就一个全景，那个轮子还在转，空转，那是真转

　　孙海英：不是开玩笑，原地大转。

　　江海洋：这么大的轮子空转。

　　孙海英：刹不住车。

　　黄锐：车上多少人？

　　孙海英：我车上那么多人在，十几个人在，他们都挤到我这儿来了，我开车没有方法了，没办法施展了，开车就这样了，方向盘也没法弄，而且导演又要开快。那个破拖拉机又刹不住车，还要快，在冰面上，有这样的事吗？现在看起来真胆大。

　　江海洋：开拖拉机的人把公路收费站的人吓一跳，最后差点报警。我们要拍一个早上的戏七点多钟一定要到现场，开拖拉机的人必须五点钟就要离开招待所，因为他慢，那天正好下雪。到公路收费站的时候，一个人猛一开头，看到一个没棚的拖拉机，全是雪，一个人在那儿。人家说你干吗？到哪儿去？犁地去。你犁什么地？你别管了，让我过去。不行，你什么人啊？怎么今天还有这样的人，身上全是雪。

　　周显欣：四五点钟要开到我们那个地方去。

　　江海洋：后来说拍电影的，拍电影也不能玩命。他们还不信，觉得不可能啊，这个人要么就是脑子疯了，拍电影也没这么玩命的，全是雪。后来解释的，走的时候很感动，我们离开那个收费站的时候，因为我们天天要过，谁也没想到那天七点多钟我们大队离开的时候十几辆车全部收费站的人出来向我们敬礼，也没话，就知道你们是拍电影的天天要从这儿过，我们每天5：30往这儿过，他们都敬礼，整装的。不知道他们是领导说的还是自发的，心里特别特别感动。

　　孙海英：反正被你们这些疯子给感动了，这家伙一群疯子。

　　黄锐：真挺感动的，听着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孙海英：一群疯子，哪儿有那样的，开着拖拉机满街跑，上面全是人，冰天雪地的，收费站那儿，不得了。

　　黄锐：这样的东西应该记录下来给大家介绍，让大家知道这部电影背后其实所有的电影人付出多大的努力。虽然说是一群疯子，为了电影才有这样的疯狂。

　　江海洋：既然要干这个专业就得吃苦，老看见明星辉煌的时候，有的时候他们有些没事还给他们编造一些谣言什么的，他们已经够有压力的了，拍戏真的很苦，希望大家理解这些人。

　　孙海英：这个戏有一个最真实的就是吃饭，咱们吃饭实际跟当年是一样的，就是在那寒冷情况下没有取暖设备，当时有炉子，炉子就是取暖设备，我们连炉子都没有，比那个时候还苦。那时候有炉子还有火炕，可以热热饭，吃一吃，我们没有，饭到那儿只要打开没两分钟全凉了，凉了也得吃你饿了，大家还是非常非常能够忍耐的。

　　黄锐：这个其实也就基本上还原了当时在那边的生活条件其实可能？

　　江海洋：我们拍的农场就是当年的农场，一样的。

　　黄锐：还原那时候的历史和生活现状。

　　江海洋：那个农场当年的标语都还在，我们描描深就行了。

　　孙海英：我觉得身临其境又回到农村了，蛮好。